朱伟华：汽车科技研发的真相是什么？

2018年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，这一年在中国汽车产业历史上会成为一个转折点——汽车销量下滑的转折点。相比过去20年汽车销量的持续增长，今年的销量绝对下滑的会让很多人都很懵逼，可以肯定，如果几个行业协会统计出来的结果是下滑的，那么终端销售的下滑会更显著。从行业健康发展的角度看，销量下滑是好事，一来这是市场成熟的标志；二来高速增长阶段来不及补的短板总算有喘息补课的机会了；三来庞大增量导致行业竞争压力不大，行业低水平参与者太多，市场没有形成淘汰机制。在这个背景下，汽车行业的从业者都会抱怨日子难过，钱难挣。但过去20年都解决不了的核心技术研发、营销模式变革问题，这不总算等到了解决契机了么？如果躺着就把车卖了，谁还会花功夫去考虑精细化市场运营的事儿呢？山寨车、烂车都有人买，谁还会去研发技术呢？

产业总算给了汽车行业一次回调的机会，按照全球经济周期的大趋势，接下来的两年中国汽车市场都很难出现显著增长，能稳住已经不易了。这意味着接下来两年的市场竞争会很激烈。要跳出这场激烈的市场竞争，再靠营销技巧，再靠商业模式都是扯淡，踏踏实实搞研发恐怕是唯一出路。问题来了，我们有多少人懂汽车科技研发怎么搞么？

从中国汽车上市公司的研发投入看，2017年，车企研发投入最多的是上汽集团——100多亿人民币，这基本上等于特斯拉的研发投入。如果用研发投入衡量汽车企业的尊严，那么中国车企真没啥颜面。

我记得2010年的时候，某车企去欧洲买技术，据说买了某车型平台的全套图纸回来，而当时的吉利买了沃尔沃，但没有图纸。经过8年，拿回图纸的那个车企，产品仍然停留在10年前的水平，而吉利的领克已经能够在很多配置上与全球领先车型同步。按照我国某些砖家的判断，所谓市场换技术，就应该换回来一堆图纸，对吧？现在图纸回来了，技术回来了么？如果有图纸就能造出来卖得出去的车，为啥那些制图软件公司苦哈哈继续编写软件，这么多图纸都存在自己的服务器上，为毛不整合下，转型成为全球汽车巨头？各位砖家，茅台喝多了醒醒吧，技术不是图纸，更不是专利，甚至也不是生产线，技术是一套供应链，拿钱是买不来的！

汽车技术的研发，从预研到原型再到多个样机，最后才到产品。我们的大多数车企都专设“皮尺部”，本质上就是根据别人的产品搞逆向工程，这样的研发投入最小，研发风险最低，经济收益最大……只不过很不要脸而已。过去几十年我们就这么不要脸的干过来了，现在我们可以继续不要脸，但问题是你究竟逆向工程谁的车呢？完全一模一样的车，换个logo你就卖得出去么？现在的问题是，原创车型都卖不出去，你盗版一个就卖得出去么？

有车企跳出来说，我们的车是正向研发的，真的么！你就那么百十来号人，号称投入几十个亿，还正向研发汽车，你骗小朋友呢？说到底，你连皮尺部都没有，你那点儿预算、那点儿人、那点儿研发时间就决定了：你就是在山寨特斯拉的前提下，搞了点儿汽车研发管理工作而已，搞汽车研发那么苦逼的活，那轮得到你来干呢？归根到底，过去10年汽车模块化已经让很多汽车零部件都高度模块化了，乐高化的拼凑出来一辆汽车已经不难，但要主导模块本身的开发才能实现硬件的持续迭代，这仍然是跨国车企的菜，在不能主导定义硬件的情况下，只有几十条枪的新造车企业通常会对外说：我们都用软件定义硬件！真实的台词是：您那点儿销量，根本没有零部件公司给你搞原创硬件！

所以，在忽悠不懂汽车技术研发真相的消费者和政府的事情上，这一届汽车制造商正在登峰造极。接下来，我特别担心的是，一帮大忽悠，把汽车研发最难的事情来一次偷换概念——“我们怎么能low到去搞汽车研发呢？那么简单的事情怎么能让我们这么高层次的人去干呢？我们都是搞人工智能的，我们都是搞智能网联的，我们的使命是改变人类出行方式，研发汽车技术这些苦活脏活累活，还是交给德国人、日本人去干吧！”

结果会是什么呢？让我们继续说说这个科幻故事：未来几年，一大波山寨特斯拉在中国车展上争芳斗艳，政府希望的先进传感器、操作系统、车用芯片，哪家也没造出来，甚至连本土Tier1供应商一家也没增加，每家都嚷嚷着自己是正向研发，都通过嘲笑传统车企不搞研发来给消费者说自己的研发多么NB。

问题是：中国的汽车技术研发供应链在哪呢？如果当前这种速成造车文化被披上了正向汽车研发的外衣大行其道，让政府相信所谓汽车技术研发已经无需改革开放，换一波人，就能改变中国汽车的全球汽车产业地位，这才是对汽车产业最大的伤害。

当欧洲和日本车企从研发原始概念阶段就在重新定义汽车的时候，我们只能在样车层次上模仿，在外观内饰层面装作能够自主定义，拿出搞消费电子的思路去搞汽车研发，既不考虑工艺装备，也不考虑标准认证功能安全，拿着麦克风就觉得自己已经无所不能，这种对汽车科技的流氓态度，决定了我们并没有比“皮尺部”的时代进步多少，说到底，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，不信我们走着瞧！毕竟人家皮尺部交车已经几十万辆计，对吧？！